跌宕起伏，一片痴心 | 首位尼泊尔女性攀登珠穆朗玛峰的故事

苦行僧

1990年的珠峰南坳。图源：Robert Bosch
1990年的秋季的攀登打破了之前所有喜马拉雅山峰的攀登纪录。共有553名外国登山者组成的78支探险队，在217名夏尔巴的陪同下，涌入了各处大本营。
仅仅在珠峰，那个季节就有12次不同的探险。而从希拉里和丹增首次成功登顶直到那年秋季，共有325人登顶珠峰，其中43人为无氧攀登。

帕桑·拉穆·夏尔巴(Pasang Lhamu SHERPA)1990年初登上勃朗峰，是首位登顶该峰的尼泊尔女性。图源：Pasang Lhamu Sherpa
第一位尼泊尔女性登山者出现了
首位登上地球最高峰的女性是日本的Junko Tabei，她于1975年5月16日有氧登顶珠峰，而第一位无氧登顶珠峰的女性是时年27岁的新西兰人Lydia brady，于1988年10月14日成功登顶。但在20世纪90年代初，没有任何一名尼泊尔女性在有氧或无氧的情况下登顶珠峰。
1990年，28岁的帕桑·拉穆·夏尔巴出现了。她想成为第一个登上世界之巅的尼泊尔女性。

1990年，帕桑·拉穆·夏尔巴第一次尝试登顶珠峰。图源：Pasang Lhamu Sherpa
摆脱旧社会的规则
帕桑·拉穆(Pasang Lhamu)出生在登山者的家庭，她也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她从小就开始了探险。她的三个兄弟都上过学，但帕桑从未接受过正规教育。17岁时，她离开家乡，带着她的爱人Lhakpa Sonam Sherpa私奔到加德满都，这样她就不必通过包办婚姻嫁给他人。她和Lhakpa Sonam一起创立了自己的公司Thamserku TREKking。
帕桑·拉穆曾攀登尼泊尔的皮桑峰(6091米)。1990年初，她成为首位登上勃朗峰的尼泊尔女性。然而，她没有8000米山峰的经验。
第一次尝试和争论
通过她的公司，她认识了法国登山者Marc Batard，Marc邀请帕桑?拉穆参加1990年秋季的珠峰探险。当时，Marc仍然保持着无氧速攀珠峰的纪录。1988年秋天，他在22小时29分钟内登顶。
这一次，Marc的目标是在同一天攀登珠峰和洛子峰。

法国登山者Marc Batard。图源：Marc Batard
被命令掉头
Batard有一支由21名登山者组成的大型登山队，其中包括几名女性。在9月下旬的第一次冲顶中，Batard发现帕桑·拉穆爬得太慢，所以穿过南坳对她来说太冒险了。其他队伍的登山者也认为帕桑·拉穆不够强壮，无法在当天登顶。作为探险队的队长，Batard要求帕桑·拉穆放弃在8000米山峰的尝试。
帕桑·拉穆冲下山去。Batard向她提出第二次尝试冲顶，但她拒绝了。帕桑·拉穆回到加德满都，她的丈夫向旅游部提交了一份正式投诉，称一名外国人不允许尼泊尔妇女攀登尼泊尔的山峰。这则“丑闻”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1990年10月5日，几位登山者登上了顶峰，其中包括Christine Janine，她是第一位攀登珠峰的法国女性。Batard也登上了顶峰，但由于轻微冻伤，他放弃了攀登洛子峰的计划。

从Gokyo山谷看到的珠峰。图源：Shutterstock
Batard的麻烦
1991年春，Marc Batard重返珠峰，再次尝试珠峰和洛子峰的双峰连登。据Batard回忆，当他抵达加德满都时，旅游部的一名官员告诉他，许可证正在发放，他很快就会拿到。因此，Batard动身前往山区。
5月1日，巴塔德爬到了8200米，但强风迫使他放弃推进，他返回大本营休息。到大本营他才发现他们根本没有给他许可证。因为他在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尝试攀登山峰，他很可能面临着数年禁入尼泊尔的处罚。
Batrad非常失望地离开了，尽管他计划在那年秋天返回尼泊尔，但他说，“我这次在尼泊尔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那些人对我提出了指控，并没收了我的许可证。我已经决定取消未来在尼泊尔的所有登山活动。”

2006年，Alberto Inurrategui在珠峰。图源：Alberto Inurrategui
帕桑·拉穆的新尝试
1991年秋天，12支登山队再次尝试珠峰，其中包括帕桑·拉穆和她丈夫组织的登山队。这支队伍有16名登山者，大多数是尼泊尔人，另外还有4名法国人和1名比利时人。探险队的队长是帕桑·拉穆，不过她的丈夫和另一位夏尔巴承担了大部分领导职责。
其他登山队的一些登山者说，在大本营，帕桑·拉穆的丈夫告诉他们，他的妻子应该在所有登山者中享有优先登顶权。这也引发了她与外国登山者之间的争议。

帕桑·拉穆·夏尔巴。图源：Thamserku
1991年9月30日，在她的第一次冲顶的时候，帕桑·拉穆和她的团队的几名成员达到了海拔8748米。之后风越来越大，他们无法再向上。而欧洲队员于1991年10月4日冲顶。
Chantal Mauduit是队员之一。但由于强风，他们也无法登顶。Mauduit和比利时人Karl Huyberechts曾考虑过继续前进，但这违反了帕桑丈夫的命令，即外国登山者不能在他妻子之前登顶。最后，还是强风阻止了帕桑·拉穆的进一步攀登。而在她下一次冲顶时，她无法越过一个海拔7900米的营地。

帕桑·拉穆·夏尔巴，1990年。图源：Pascal Tournaire
痴迷
一些登山者，其中包括一名尼泊尔向导回忆说，帕桑·拉穆“经常是爬5分钟，休息15分钟”。他们还说，她在下撤时使用冰爪不熟练，她经常地侧着身子下去。
然而，帕桑·拉穆并没有放弃。那时，其他尼泊尔女性也有登顶珠峰的梦想，还有几名印度女性登山者。但在经过三次尝试后，帕桑·拉穆的决心逐渐变成了一种痴迷。也许，部分原因是媒体关注了她，而尼泊尔需要一位女性民族英雄。
她说:“我决心代表尼泊尔妇女攀登萨迦玛塔，不管自己的生命如何。”“我决心代表尼泊尔女性更多地致力于提升国家认同，她们的勇气并不亚于男性。”

隐约可见的排成一条线的登山者攀登珠峰东南山脊。图源：Pinterest
1993年春季
1993年，印度人敦促尼泊尔向印度女性发放登山许可证，以纪念丹增·诺尔盖首次登顶珠峰40年。作为回报，印度人将在登山队中加入两名尼泊尔登山者。根据伊丽莎白·霍利1994年的报告，曾三次攀登珠峰的帕桑·拉穆觉得自己有资格担任协同队长。但印度人以种种条件拒绝接受她。
另一种说法是，帕桑·拉穆想加入印度登山队，但尼泊尔旅游部选择了另外两名尼泊尔女性——Nimi Sherpa，她曾登顶马卡鲁峰和努子峰，以及徒步和高山向导Upsana Malla。根据这份报告，帕桑·拉穆已被边缘化。

一名登山者在昆布冰瀑上跨过梯子。图源：Andy Bardon
据印度登山队成员、印度登山者Rita Gombu Marwah回忆说，帕桑·拉穆没有入选，是因为她与Nimi Sherpa之间存在竞争，她也想成为首位登顶珠峰的尼泊尔女性。
帕桑·拉穆和她的丈夫Lhakpa Sonam Sherpa很快就组建了一支独立的登山队，由帕桑·拉穆带领的“尼泊尔女子珠峰探险队”。1993年3月30日他们抵达大本营。他们的赞助商San Miguel Beer，报销了他们一半的费用。在10名登山者中，还有另外两名女性，Lhakpa Futi Sherpa和Nanda Rai，以及七名尼泊尔男性。

2021年珠峰大本营。图源：Kenton Cool
决定性的攀登
最后，在1993年4月21日，帕桑·拉穆和她的部分队友到达了4号营地(7900米)。两位女性登山者Lhakpa Futi和Nanda Rai因不同的原因未能参加冲顶。队员之一的Sonam Tshering Sherpa曾四次登顶珠峰，他在登顶之前曾建议，应该在8500米的地方再建一个营地，但他的想法被忽视了。他们不想浪费时间。那天晚上，天气依然晴朗，帕桑·拉穆和5位尼泊尔男性登山者在午夜时分开始了最后的冲刺。

珠峰上的昆布冰瀑，背景是洛子峰。图源：Jon Griffith
他们决心抢在印度女性之前到达登顶。他们不想与任何人交流，也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所以他们把对讲机留在了身后。他们没有携带睡袋或露营装备，因为每个人已经为自己和帕桑·拉穆携带了26公斤的氧气罐，她只给自己带了一罐。南坳上没有其他的队伍，如果遇到危急情况，没有任何人能够帮助他们。
登顶
帕桑·拉穆和Sonam Tshering在攀登过程中非常缓慢。Sonam Tshering感觉不太舒服。最后一段路程通常需要10个小时，但这个小队伍却用了14.5个小时。最后，帕桑·拉穆和她的五名同伴于1993年4月22日下午2点30分登顶珠穆朗玛峰。
下撤时的问题
他们登顶后，天气发生了急剧的变化。筋疲力尽的登山者们分成两组。第一组继续下降。而帕桑·拉穆和Sonam Tshering则留在南峰的死亡地带，Pemba Nuru也陪在他们身边。他们必须得扎个临时营地，而此时氧气也耗尽了。
第二天早上，情况非常糟糕。Sonam Tshering的病情恶化。帕桑·拉穆也病得很重，无法站立。帕桑·拉穆让Pemba Nuru下撤到南坳。而此时第一组下去的队员已经带着氧气来到南坳帮助他们。
但他们的同伴爬到南坳时，也已经筋疲力尽，无法再继续爬升。4月24日，夏尔巴们试图爬到帕桑·拉穆和Sonam Tshering的所在处，但风太大了，他们不得不掉头。

死亡地带的登山者。图源：Lhakpa Sherpa
来自不同队伍的登山者18天之后才到达那里。他们只找到了帕桑·拉穆的遗体，Sonam Tshiring的遗体很可能滑落到不知道的地方。据其他登山者说，帕桑·拉穆和她的团队过早地开始了冲顶。
他们说，另一个问题是帕桑·拉穆不知道如何下撤。后来，她还因为为了自己的成功置队友的生命于危险之中，以及与自己团队中的两名女性登山者竞争而受到批评。最后，在外国登山者的帮助下，他们设法将帕桑·拉穆的遗体从8750米处运下来。
这是历史上海拔最高的一次救援行动，后来引起了广泛的评论，因为从道义上讲，这迫使之后的救援队伍都需要试图将已故登山者的遗体从如此高的地方运下来。但按照以前的惯例，则是留在他们躺着的地方，不去移动。

加德满都帕桑·拉穆·夏尔巴雕像。图源：Pascal Tournaire
帕桑·拉穆成为了一个传奇。虽然有传言说她其实并没有登顶，但官方和喜马拉雅数据库都证明她登顶了。在从山上运下来后，她的遗体也是第一个被尼泊尔国王以著名的尼泊尔度母（NEPAl Tara）形象装扮的女性遗体。
喜马拉雅Mahalangur山脉的Jasamba Himal(7315米)也以她的名字命名，改为帕桑·拉穆峰。尼泊尔一条117公里长的公路现在也以她的名字命名。